蘇淺生

挑食雙標人,有精神潔癖,記得看置頂
頭貼繪師:Mounds.|封面繪師:蓬

诡秘|红&血|红天使与小疯子

非CP向

主要出场人物:梅迪奇、亚利斯塔‧图铎,特伦索斯特友情客串

Warning: 非CP向/全盘捏造与海量私设/我流OOC与雷警告



OK?





 

  在梅迪奇将“亚利斯塔‧图铎”这个名字与那个棕发蓝眸的冷漠青年划上等号以前,亚利斯塔就已然知晓“红天使”的大名与样貌。

  身为皇帝陛下盟友的最忠实的下属,梅迪奇与祂的“战争之红”长年派驻于所罗门帝国。红天使是战争的号角,祂降临是要让大地起刀兵,祂的红是鲜血与战火的红——诸如此类的形容亚利斯塔早已听到耳朵快要长茧,但特伦索斯特却还是于酒会上,在盛着浅色香槟的酒杯聊胜于无的阻挡下,不厌其烦地又跟亚利斯塔讲述了一遍。

  “看啊,”特伦索斯特撞了下亚利斯塔的手臂,“那边人群在骚动⋯⋯肯定是‘红天使’大人来了⋯⋯”特伦索斯特的语气里还夹杂着点钦羡,亚利斯塔对此并不觉得意外。

  梅迪奇是货真价实的天使之王,“战争之神”的名号与几近百战百胜的传说,总能让追逐胜利与成就的人们向往,特伦索斯特不例外——亚利斯塔也是。只是亚利斯塔不会表现出来。

  亚利斯塔和特伦索斯特这时都还只是个刚升上序列4不久的小小半神,托了点特伦索斯特家族长辈的面子,才有幸能参与这场半是碍于形式不得不办,半是真诚迎接盟友“红天使”为帝国带来胜利的酒会。序列4在真神到处跑的世界,天使遍地走的帝国里只是个无足轻重的棋子,可亚利斯塔的骨血里天生流有对权力的执着,他注定要踩着他人的尸骨向上攀去,去往阴森的白骨王座。

  高位者、权力、征服。红天使将这些亚利斯塔追逐的元素都集齐在同一副身躯上,亚利斯塔自然对祂的传说瞭若指掌,如今得以见着梅迪奇的真身——纵然亚利斯塔已不是轻狂无知的少年,但若说没有那么一点兴奋和期待是不可能的。然与特伦索斯特的外显不同,亚利斯塔是内敛的,收束的,他如刀刃般尖锐的野心,与不可言明的反骨姿态,都被他锁在如刀鞘般冷漠的躯壳里。

  亚利斯塔眨着那双被特伦索斯特以“冰凉”形容的蓝眼睛,啜饮香槟,他先是听见笑声,而后才看见那抹惊艳的红从一堆花里胡哨里窜出。那一瞬,亚利斯塔感觉口腔内原本索然无味的香槟在舌尖上弹跳起来,花香和果香同一时间窜上。味觉、嗅觉甚至触觉,与他视野里的那道红串连起来;然后梅迪奇的脸庞从祂最显眼的红发中露出,钻进亚利斯塔的眼里。

  亚利斯塔把梅迪奇的脸庞与家族书库中沾满尘灰的画像做起对比。同样飞扬的眉,额上的旌旗,带着嘲讽般笑意的薄唇,火红的头发与同样火红的瞳眸,英俊又张狂的一张脸⋯⋯亚利斯塔记忆里肖像画上因时光洗刷而褪去的红,通通在梅迪奇映入他眼帘的这一刻重新活了过来,如火般炽烈燃烧。

  亚利斯塔饮下口里最后一点香槟,他晃了晃细窄纤长的香槟杯,浅色酒液在灯光下晃荡,隐隐约约倒映出一点狂放的红。

  那是亚利斯塔第一次在书籍、画像与传说之外,见到真实的梅迪奇。

 

 

 

  第二次亚利斯塔见到梅迪奇,仍是在帝国觥筹交错的酒会之上,亚利斯塔身边站的也还是一贯唠唠叨叨的特伦索斯特;那时他们只要攒积功勋,得到皇帝陛下论功行赏的“熵之公爵”非凡特性,就能从圣者晋升天使。

  在皇帝陛下是“黑皇帝”的现状,可谓站到“律师”途径序列目前可及的的最顶端,然而他们还是没有甚么直面梅迪奇或其他大贵族家主的机会;就算有,那些真正位于序列顶端的存在,也不会对一位还没成为天使的圣者投去甚么特别的注视。

  但序列3的亚利斯塔和天使之王的梅迪奇的交集,却是起于一场小小的,或许连意外都称不上的小插曲。

  一位贵族小姐不小心——虽然大家都知道那并非不小心——将红酒在红天使的身边打翻。红天使却如在战场上般迅速闪身,反倒撞上站在祂身后不远处的亚利斯塔,亚利斯塔手里的香槟溅了一点到红天使的礼服上。

  浅色的汽泡酒渗进漆黑的布料里,充其量也只是留下一点深色的印记,和微乎其微的花香及果香,那不会对红天使造成甚么困扰;但红天使的视线就此投向这名序列3。

  梅迪奇先是眯起眼,用锐利的眼神上下打量亚利斯塔,而后才长长地“哟”了一声问:“这个发色,这个眼睛⋯⋯是图铎家的哪个小子?”

  “您好,‘红天使’大人。我的名字是亚利斯塔‧图铎。”亚利斯塔按下一旁的特伦索斯特,用最符合帝国礼节的方式向梅迪奇自我介绍。然而红天使只是嗤笑一声,从亚利斯塔的手中拿起那杯仅剩一半的香槟一饮而尽,然后再于特伦索斯特的错愕表情、亚利斯塔有一丝松动的礼貌微笑中,把空了的香槟杯塞回亚利斯塔的掌心里。

  梅迪奇看着僵住的亚利斯塔,脸上带点失望地摇摇头,然后举手招来一位侍者,拿起陛下特制的烈酒向亚利斯塔挑衅般晃了下。祂的笑容格外刺眼,亚利斯塔却又难以移开视线。

  梅迪奇喝了一口烈酒后把身体凑向前去,将辛辣的酒气喷洒在亚利斯塔的耳边。祂轻声说:“别再喝小孩子喝的汽泡酒了,你该畅饮的不是这个⋯⋯图铎家的小疯子。”

  亚利斯塔的瞳孔微微睁大,他确信自己在梅迪奇吐出的,光闻就有点微醺的酒气里,尝到那一丁点的血腥味。

  梅迪奇没有在亚利斯塔身旁停留太久——若祂真如贵族间私下传闻的那般风流,只要梅迪奇在亚利斯塔的耳边停留得再久一点,肢体之间的接触再暧昧一点⋯⋯也许亚利斯塔就会成为贵族之间的下一个谈资。

  然而梅迪奇似乎想留给这位才刚打过招呼,就被祂在耳边取了“小疯子”称号的序列3一点流言蜚语的转圜余地。

  梅迪奇笑了笑,毫无眷恋地向后退了一步,然后在亚利斯塔或可说是无礼的视线中又喝了一口烈酒,嚣张的笑容在红天使的脸上绽开。旋即祂带着辛辣酒味和若有似无的血腥气转身离去,炽烈的焰红转瞬便消失在宴会的人群之中。

  “亚利斯塔。”终于找回一点语言能力的特伦索斯特凑到亚利斯塔旁边,手搭着亚利斯塔紧绷的肩,他关心地询问他这位不大对劲的友人:“亚利斯塔,梅迪奇大人说了甚么?你的表情不大好⋯⋯”

  亚利斯塔眨眨眼,把空了的香槟杯凑到鼻尖。他闻着淡淡的花果味,在特伦索斯特的催促下用毫无波动的语气开口:“祂没说甚么。”

  亚利斯塔把空的酒杯放到一旁桌上,从另一位侍者处拿了与梅迪奇相同的烈酒。他如梅迪奇那般摇晃酒杯,酒液顺着杯缘剧烈晃荡。

  亚利斯塔无视特伦索斯特又一次的唠叨,他品味梅迪奇方才眼里毫不掩饰的轻慢,决定把累积功勋的进程再加快些。

 

 

 

  第三次亚利斯塔是在皇帝陛下的书房里见到梅迪奇。

  那时特伦索斯特被陛下派遣去与血族接洽未来合作事宜。根据特伦索斯特偶尔捎回的书信来看,祂似乎对血族里某位高贵的存在一见钟情,而祂的行程也因为各种奇怪原因无限期延后——这点小手脚自然瞒不过皇帝陛下,但皇帝陛下在这点上却意外宽容,亚利斯塔也只好为特伦索斯特致上点敷衍的鼓励。

  身为目前还在皇帝陛下身边的,少数的熵之公爵之一,被传唤进皇帝的书房必是有甚么大事。亚利斯塔皱着眉推开陛下书房那扇不对称的门,在进门躬身之际趁机将表情调整为面对陛下应有的恭谨。而当祂再抬头时,祂冰蓝色的眼里撞进一道仿佛带着硝烟气息的焰红。

  “陛下,他就是您决定的人选吗?”梅迪奇瞧了动作凝固的亚利斯塔一眼,随后偏过头,朝书桌后方的所罗门如此问道。面对祂所效忠的主的真神盟友,谅是平时嚣张的红天使都得意思意思收敛几分气焰。

  所罗门颔首,没有停下阅读文件的动作。祂只是以威严的声音喊道:“亚利斯塔‧图铎。”

  “是。”亚利斯塔应声,再一次鞠躬、抬头,这时梅迪奇已经移动到祂的身前,铁甲铮铮,金属的寒气和红天使的火焰热度,混杂成战场上独有的硝烟气息。

  “图铎⋯⋯”梅迪奇呢喃这个姓氏,嘴角上扬,划出一道不知是怜悯还是嘲笑的弧度。祂的脸庞与亚利斯塔漠然的五官距离很近,好似几年前酒会时的悄悄话。嗜血的,反骨的,充满野心的小疯子⋯⋯亚利斯塔凝视梅迪奇的那双红瞳,彷彿能听见那两簇火焰在低声呼喊。

  梅迪奇转了转眼瞳,噙着嘴角那抹挑拨的笑意,朝他背后的所罗门问道:“陛下,您确定要让一位图铎去?”

  “别的图铎我不相信,但亚利斯塔的话,没有问题。”所罗门将手中的文件翻页,忽视梅迪奇的质疑语气淡然回道。

  “知道了,您再通知我出兵的细节吧,我先去‘战争之红’那里检查一下⋯⋯”梅迪奇转身向所罗门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踏着铿锵步伐路过等待下一步指示的亚利斯塔。刺鼻的战火味慢慢走远,过于浓艳的红色从亚利斯塔的视角里彻底消失,这时所罗门才慢慢将视线移向亚利斯塔,开口询问:“亚利斯塔,你对梅迪奇有甚么意见吗?”

  亚利斯塔的声音不轻不重,以祂一贯的恭谨语气回道:“不敢。”

  “‘不敢’就代表‘有’。”所罗门冷冷说着。祂挑拣出几份文件递给亚利斯塔,在亚利斯塔准备接过时却又突然按紧那叠文件。所罗门注视亚利斯塔疏离冷漠的脸庞,祂说:“边境反叛,你和梅迪奇一起去处里那几只老鼠。”

  “黑皇帝”顿了下,露出一个极淡的笑容,接续说道:“一个曾经的图铎惹出的祸,就让一个现在的图铎去解决。”

  “亚利斯塔,我信任你。”所罗门凝视亚利斯塔那双愈发冰冷的蓝眼睛说,“你明白这是甚么意思⋯⋯记住你的身分,我忠心的‘熵之公爵’。”

  “谨遵您的意志。”亚利斯塔低声回应。

  祂终于顺利抽走写满机密资讯的文件,而后将纸张按在胸前,微微朝书桌后的皇帝陛下鞠躬。

  祂眼前漫起战火的红。

 

 

 

  亚利斯塔和梅迪奇因为这份皇帝陛下交代的任务,被迫相处了好一段时间。

  梅迪奇是张扬的火焰,亚利斯塔是冷酷的寒冰。火与冰的交流说不上坏但也说不上好——更多时间是梅迪奇本能的嘲讽,与亚利斯塔本能的忽视。要不是祂们身上还有个皇帝陛下交付的共同目标,或许梅迪奇下一瞬就会带着“战争之红”走人。

  而今日攻城结束,帝国军的铁蹄踏平叛军基地,梅迪奇在城门上旗帜更换之际,带着一身血气与怒意走进帐篷,把叛将的头颅甩在亚利斯塔面前。

  叛将双目圆睁,死前的惊恐与不甘还残留在眼珠里。而从祂断颈处溢出的污血随着梅迪奇抛落的动作溅了一地,有几滴沾在亚利斯塔的靴上。亚利斯塔动用祂媲美查拉图家一脉相传的面部表情管理,才没有让自己在梅迪奇面前皱起眉头。

  梅迪奇拽过祂自己的披风抹了下手,披风的红多了好几道难以言喻的深色痕迹,梅迪奇嫌弃地“啧”了一声,火焰自祂的指尖燃起,披风自此缺了几块边角——这对梅迪奇而言大概是家常便饭,战场上少了条手臂都有可能,何况是这些衣料的边边角角。

  梅迪奇路过沉默的亚利斯塔,自顾自坐到帐篷正中那张火红色的椅子上。祂如一只盘踞于高处扫视领地风景的雄狮,那双还残留征伐的野蛮与血腥的红瞳扫向亚利斯塔。

  梅迪奇扬起嘴角,以奇怪的语调说着意有所指的话:“不过是个未成气候的小崽子,也敢在边境上窜下跳,真是自大,果然是被权力糊了眼,忘了自己的分寸——亚利斯塔‧图铎,你觉得呢?”

  梅迪奇突地笑了几声,补充般说道:“喔,我忘了,这个小崽子以前的姓氏也是图铎吧?只是被你们除名了⋯⋯”

  亚利斯塔把视线从靴尖那几块碍眼的血污转向梅迪奇,用祂冰凉而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回答:“您说的是,梅迪奇大人。”

  梅迪奇挑眉,祂冷笑一声,抬起双腿,翘在摆满地图与推演用具的桌上。红天使的眼神里带着讥诮,仿佛有火能顺着祂的视线烧向祂目光所及之处,而亚利斯塔现在就处于红天使视线的终端,被红天使永不熄灭的火焰灼烧。

  祂冷静地迎上那双嘲讽的红眼瞳,祂看着梅迪奇如火般艳红的薄唇一开一阖地说:“别装了,小疯子。只要你身上还流着图铎的血,你终究会跟你看不起的那些家族成员一个模样。”

  梅迪奇哼了几声,盯着亚利斯塔出现一丝崩裂的表情,从不知何处翻出一条卷烟,用指尖的火苗点燃,吸气、吐气,然后隔着浅色的烟雾,向亚利斯塔继续说道:“平日狡猾奸诈,小心谨慎,实际上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有些图铎可是甚么手段都使得出来⋯⋯图铎是条疯狂的血脉,从以前到现在一直都是,我就没看过哪个图铎能走出一条不同的路。

  “疯狂能让旁人无从预测你们的举动,但你们也终在关键时刻被疯狂所扰,对后果不管不顾⋯⋯一步错,步步错,除了死以外还能有甚么最适合你们的结局?”

  梅迪奇呵呵笑着,细长的烟卷夹在祂的黑手甲间,祂坐在椅上的姿态和语气都十足讽刺。祂慢悠悠地在亚利斯塔凝固的眼神里说:“图铎家的小疯子⋯⋯你也是这种人。你当真以为皇帝陛下看不出你骨子里的野心吗?”

  梅迪奇收回长腿,走到一步未动的亚利斯塔面前,烟味、血腥气、烈火灼烧皮肉的焦糊味一同涌上,亚利斯塔凝视不再言语,只一边欣赏祂表情变化,一边笑着抽烟的梅迪奇,再开口时声音已然低沉几分:“那,梅迪奇大人,您要拿我如何呢?”

  “拿你如何?”梅迪奇复述亚利斯塔的问句,像是听见笑话一般哈哈大笑。祂拿着烟的那只手抵在亚利斯塔的肩头,从烟头掉落的一点余灰落在亚利斯塔的衣料上。

  祂眯起狭长的红眼睛,低声说:“你很看得起自己啊,我就回答你吧——只要你们的皇帝陛下没有下令,我就不会拿你如何。”

  “我喜欢战争、混乱与灾难⋯⋯”梅迪奇的声音很轻,像恶灵般的低语在亚利斯塔的耳边徘徊,“现在的你还不够格⋯⋯在你对我主产生威胁之前,我不介意保留一个有趣的小疯子的性命⋯⋯”

  亚利斯塔吸了口气,而那团火焰已经大步流星踏出帐篷,外头“战争之红”的鼓噪与喧闹声隔着一层帐篷都能传进亚利斯塔的耳里。

  亚利斯塔动了动祂僵硬的手指,拍掉肩头上的那一点烟灰。

  祂望向地上那颗狰狞的头颅,盯着那与祂同出一条血脉,混浊肮脏的蓝眼珠,唇角微微上扬。

 

 

 

  后来梅迪奇出现在所罗门宫廷里的时间愈来愈短,亚利斯塔很久都只能从下属递来的文件看见“梅迪奇”这个名字,知晓这位带来战火的红天使最近的去向。

  再后来,帝国情势丕变,几个好似不会迎来晨曦的血夜过后,“黑皇帝”所罗门殒落,真实造物主与祂们分道扬镳。就像是命运的安排,亚利斯塔和特伦索斯特双双升上“弒序亲王”,在六神扶持下于所罗门尚未干涸的血泊上建立图铎-特伦索斯特帝国。两位序列1坐在并排的高背椅上,看麾下臣子如以往的祂们般向自己行礼。

  亚利斯塔还是一样沉默,特伦索斯特却也日渐寡言。祂们对于“黑皇帝”途径下落不明的唯一性心照不宣,祂们都知道曾经的皇帝陛下终有一天会重回神座君临大地,而在那时,祂们身体里这份从所罗门身上撕扯下来,带着血、骨、肉与恨的非凡特性,都将被从冥界归来的所罗门收回⋯⋯

  “高序列的晋升就是你死我活,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到了序列0更是如此。”在一个红月满盈的夜晚,亚利斯塔放下手中握了许久的羽毛笔如此说道,墨水在那些杂乱的笔记上晕出一汪碍眼的黑。

  “我明白。”坐在房间另一侧的特伦索斯特揉着额角说道,经过这些年的淘洗,特伦索斯特身上最后的那点赤子之心,似乎也被历史的滚滚长河给淹没——然而这点东西,早在亚利斯塔还很小很小的时候,就被祂给亲手埋在图铎大宅的后院里。

  “祂快回归了。”亚利斯塔低声说。

  那道属于特伦索斯特的阴影晃了下,叹气声传来,羽毛笔在纸上书写字句的沙沙声音再度响起。看来特伦索斯特并不想继续这场令祂感到难受的谈话。亚利斯塔起身,走到窗边仰望红月。绯红的月光落在祂浅棕色的发上,像是被血液没日没夜地浸染,怎样洗刷都留着那点浅红⋯⋯

  亚利斯塔透过玻璃窗的反射去看特伦索斯特的侧影。祂与特伦索斯特也算知根知底,或许是近年一同执政带来的那一丁点安逸,让特伦索斯特一直忘记要在所罗门准备归来的重要时刻,对亚利斯塔重新提起被祂放下许久的警惕。亚利斯塔决定收回前不久祂在心中对特伦索斯特的评论。

  即便走到序列1,特伦索斯特的心里还存着那点⋯⋯天真,或说是善意,那些对秩序、规则的追求,在扭曲的“律师”途径里太过奢侈的东西,让特伦索斯特在瞄准真神位置众多存在里快要显得格格不入——却也因此映入黑夜与风暴的眼里。

  亚利斯塔回忆下午那只乌鸦递来的消息,祂一开始对于“隐秘之母”会让这天大消息走漏这件事感到存疑,后来对照特伦索斯特表现出的些许焦躁,亚利斯塔很快就证实那间接决定祂命运的字句的真实性。说不准那位“黑夜女神”是故意的,毕竟祂和特伦索斯特间总会没一个,不如用这点资讯保全自己的盟友,再推动被抛弃的亚利斯塔做出决断。

  你很幸运,特伦索斯特⋯⋯亚利斯塔在特伦索斯特看不见的角度里勾起嘴角。祂在心中接续说道:也许比起“黑皇帝”,“审判者”会更适合你⋯⋯

  说实话,亚利斯塔并不讨厌特伦索斯特的这点性格,否则祂也没办法与那张脸共事许久。仔细一想,祂们从所罗门帝国的低序列少年就已并肩,后来成为所罗门麾下最受信任的两位熵之公爵,再成为图铎-特伦索斯特帝国的双执政官。放到酒馆那些被一再编造过,完全偏离事实的故事里面,祂们之间的情谊或可说是可歌可泣。

  亚利斯塔勾勒一个画面:骯脏的酒馆里,角落的老者叙述完双执政官堪比金坚的情谊,旁边的醉汉拿起难喝的浊酒,醉醺醺地喊:敬帝国的双执政官,敬祂们为我们带来的和平与繁华——真是荒谬。亚利斯塔如此评价。祂和特伦索斯特之间,就算再有甚么少年拚搏的回忆,多年共事以来的同事情谊,在生死存亡之际还能顾上吗?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对亚利斯塔来说不可能。祂不会让这些东西将祂自王座推下。

  亚利斯塔抬起手,用指尖抹过窗櫺,祂看着白手套上的一点灰烬,想起很久以前一位天使之王在祂肩头落下的烟灰,想起祂用轻挑的语气喊祂“图铎家的小疯子”⋯⋯疯子⋯⋯祂如祂所言,也要成为一位疯狂的图铎了。漫长的记忆在亚利斯塔的脑海里回放,而其中几道能灼伤双眼的红,最后化作停在亚利斯塔卧房窗台上,一只带来坏消息的白眼圈乌鸦。

  “还有一个办法。”右眼有着白眼圈的乌鸦发出男声,祂整了整翅膀后继续说道:“你可以将目标放在‘红祭司’,三份序列1特性和唯一性都准备好了,只等我们找个时机去采收。

  “只要成功,你将登临真神。

  “强行转到不相邻途径的代价是半疯,但你不会在意这点疯狂吧?

  “亚利斯塔‧图铎⋯⋯你必须要承认,这是个很诱人的提议⋯⋯”

  “亚利斯塔⋯⋯”

  “亚利斯塔‧图铎⋯⋯”

  “亚利斯塔‧图铎!”

  雷声轰然作响,亚利斯塔从记忆中回神,祂对座那位黑发黑眼的青年推了下单片眼镜后嘲讽般开口:“在讨论重要事情时恍神,可不是一个好的序列1会有的表现,呵,这很不礼貌,但没关系⋯⋯

  “亚利斯塔。亚利斯塔‧图铎,你有在听吗?你的决定是甚么?”黑发青年如此问道,祂身后身着简朴白袍的金发神父,站在凸肚窗前眺望窗外不时有雷光闪过的夜雨,手指摩娑胸前的银十字架。

  两位自第三纪大灾变后如阴影般游走的神子,于异变前夕带着毒药般的方案浮出水面:祂们在等待这位被放弃的执政官给出最后回复。

  亚利斯塔沉默半晌,那双冰凉的蓝眼睛里燃起一抹火焰。祂的嘴角微抬,随后低声说道:“合作愉快。”

  黑发神子露出微笑,金发神子垂下眼好似默祷。

  亚利斯塔闭上眼,让自己陷进柔软的椅背中。祂不知道也懒得猜测两位神子此时在思考甚么,但亚利斯塔心中正想的是:自所罗门帝国分崩离析以来,祂已经很久没再与梅迪奇交谈过,甚至连亲眼见着那抹火红都没有。

  真可惜。祂想。祂现在是有点怀念梅迪奇的身影、嗓音,还有祂恍若刻进骨血里的傲慢与嚣张了。

  而亚利斯塔知道,在不久之后,祂将再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梅迪奇。

 

 

 


评论(4)
热度(130)
  1. 共11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蘇淺生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