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淺生

挑食雙標人,有精神潔癖,記得看置頂
頭貼繪師:Mounds.|封面繪師:蓬

诡秘|门蒙|记录你

Summary: 他找到一台底片相机。

Warning: 现代AU/伯特利死亡/OOC

Note: 众多捏造/昨天那篇写到一半时想到的



OK?



 

 

 

  阿蒙整理伯特利遗物的时候,在伯特利的防潮柜深处找到一台单眼底片相机。

  阿蒙拿起这台没有背带,外壳上留着许多岁月刻痕的相机仔细观察,他对它没甚么印象。在阿蒙与伯特利相处的那些日子里,他似乎没见过伯特利用过这台相机——但也不排除是伯特利拥有的相机种类太多,对职业并非旅行作家也非摄影师的阿蒙来说,他不需要去分辨那些机种的差异,更不需要如伯特利一谈到摄影就口若悬河,如数家珍。

  阿蒙打开电源,发现这台相机居然还残存着一点电量,电池符号里仅剩闪烁的最后一格,就像日落时分最后的暮色。阿蒙盯着相机上方跳出数字的小小萤幕,想:你也跟你的主人一样吗?喔,不,你比你的主人好多了……换个电池就能再活下去。阿蒙低声嗤笑,笑声渗进永远等不到主人回来的房间里。

  阿蒙从那些已经掉进如深海般冰冷的意识里的回忆,捞取伯特利拿着别台底片机对他唠唠叨叨的片段。伯特利的声音如幽魂般在他耳边喃喃,他说:阿蒙,不是这样,你要先检查里面有没有底片,才能打开底片舱,不然里面的东西就要被你给毁了……

  阿蒙看了眼相机的计数器,发现那里跳着35这个数字。他回想伯特利常用的底片似乎是36张一卷——这是不是还可以再拍一张?阿蒙想着。这时伯特利的声音好似又在空荡荡的公寓里响起,他说:是,阿蒙,拍掉吧,它会自动卷好底片的……很适合你这懒人……

  阿蒙皱起眉头,朝伯特利的书房门口随意拍了一张,然后阿蒙听见底片自动卷起的声音,还有伯特利虚幻的笑声。

  阿蒙记忆里的伯特利,在底片自动回卷的喀喀声响里说:对,等停下就可以拿出来了。打开板手,往上提拉,很简单……阿蒙陌生地操作相机,底片从开启的相机里滚进阿蒙发凉的掌心,金属外壳摸起来触感冰凉。

  阿蒙把相机放回防潮箱里,把伯特利留下的最后一卷底片塞进背包,离开那间少去生活气息而冰冷无比的公寓,踏进开始转凉的秋夜之中,朝两个街区外伯特利常去的相片冲洗店走去。

 

 

 

  阿蒙推开店门,门上那被伯特利嫌弃过的风铃声吵杂地响起。

  老板看见只有阿蒙一人走进来时有点惊讶,他放下报纸,接过阿蒙递来的底片,随口问了一句:“今天是你过来啊,伯特利呢?这次又去哪里啦?好久没看到——”

  “你没看到新闻吗?他死了。”阿蒙打断老板的话语,用平淡的语气再一次向别人宣告伯特利的死亡。

  底片掉在玻璃柜上,老板张了张嘴,吸了口气后闭上眼。阿蒙静静地站在柜台对面,盯着那卷老板失手掉落的底片,底片从外壳露出的那点凸出在风扇吹过时会微微晃荡,就像老板脸上那些在颤抖的肌肉一样。阿蒙不由自主地想笑,笑声到了喉头却又笑不太出来,他还没来得及思考自己的变化,就听见老板呼出长长一口气。

  “他是个很好的人。”老板低哑说道。他拿起底片的手在微微发颤,被阿蒙的双眼完整记录下来,老板又对着阿蒙说:“我会好好对待这卷底片的……一样,会帮你做好数位扫描……

  “三天……不,两天。后天你就可以来拿了。”

  阿蒙点点头,然而在他转身之际,老板却又突然喊住他。阿蒙偏过头,望向一脸悲伤的老板,老板低声说:“太难过的时候……请记得宣泄出来。”

  阿蒙对此没有特别的回应。他摆摆手,把自己的半张脸埋进高高竖起的衣领里走出店门,他的乌黑转瞬便混入街道上形形色色的身影之中。

  难过?他在附近的面包店买了伯特利喜欢的坚果面包时想到这个词汇。难过……他垂下眼,用伯特利会员卡里剩余的寄杯,兑换一杯伯特利喜欢的热拿铁时再次想起这个音节。

  阿蒙站在十字路口等行人号志转成绿灯,他喝了一口咖啡,奶香在他的口腔里环绕,习惯喝黑咖啡的他因为这浓郁奶味而皱起眉头。但刚吞下前一口呛人的拿铁,阿蒙却又喝了一大口,烫人的咖啡滚过口腔和喉咙,他忍不住咳了几声,然后对着手里的那杯咖啡,和手腕上挂着的那袋面包笑了笑。

  路口行人专用的绿灯亮起。阿蒙站在街角,观望十字路口交错的熙攘人群。

  他问自己:你觉得难过吗?

 

 

 

  伯特利死在深山里。

  理由?坠崖。为甚么坠崖?在土石崩落的剎那,他与登山队的另外一个成员换了位置,生死命运就此交替。

  阿蒙在看见网路上出现的新闻快讯前,就已经接到通知伯特利死讯的电话。他那时站在自己的公寓窗边,手里正翻着伯特利这次旅途中寄来的明信片。

  阿蒙,这次登顶,一定可以看到很漂亮的星空,等我的照片。伯特利在小小的明信片上如此写着。阿蒙看着那些熟悉的字迹,呼吸都变得极为缓慢,只剩电话那头的警方仍在关切地询问。

  阿蒙在警方第七次喊他的名字时,才“嗯”地一声打破沉默,然后他很平静地问:“为甚么会打电话通知我?”

  警方顿了一下后说:“我们在确认身分时,在亚伯拉罕先生身上找到一份笔记。他写说:若他不幸罹难,请第一时间通知您,然后底下是您的所有联系方式。”

  “我知道了。”阿蒙淡淡回道,“我明天就过去。”

  阿蒙切断通话,放下手机,看着窗外城市的车水马龙出了神。

  那座山自阿蒙认识伯特利以来,伯特利早已不知道去过了几遍。明明是同样的风景,伯特利却总是每年都一定要去爬一下,好像一种刻进灵魂里的习惯。

  阿蒙,你练练体力吧,不然你只能看我拍下的照片,而不能自己看见那些美景,很可惜的。伯特利曾在阿蒙身边一边清理相机上面的灰尘,一边以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说道,当时的阿蒙充耳不闻;而现在——在这通电话以后,阿蒙连伯特利的声音都不能再听见了。

  意外地,阿蒙记不太得自己是怎么抵达山旁边的城镇的。他只记得手机里充满旁人发来的讯息,不外乎是伯特利的死讯产生的新闻,或是一些聊胜于无的安慰与关切,最后那些未读全部变为ICON右上角的红点点,而阿蒙坐在车上,任凭那些数字不断增加,始终没有点开。

  计程车停下,阿蒙与一群哭红双眼的山友擦肩而过;他见到伯特利破碎的相机,记忆卡毁损到无法读取;最后阿蒙拿到那本写着他联络方式的笔记,并意外顺利地带走它。阿蒙坐在旅馆床边,在床头灯下反复抚摸那本小巧的笔记,打开来第一页就看见伯特利写下的,那些警方转告阿蒙的话语,还有阿蒙的联系方式。

  阿蒙曾自诩他在推敲人心这点上是有点天赋的。然他现在听着窗外的雨声,却不能确定伯特利在写下这些话语时在想些甚么;就像他不明白为甚么伯特利会在土石松动的生死瞬间,决定替代那名山友承接坠崖的结局。他不懂,但阿蒙也找不到人解答。他难以忍受自己的问题得不到答案,但更不能接受伯特利以外的人回答这个问题。

  阿蒙的手机又响了。他看了眼来电显示后接起,这是他来到这座城镇后第一个成功被接通的电话。电话那头的人迟疑一瞬,然后开口向阿蒙说明一大串因伯特利意外身亡产生的需注意及处理的事项。阿蒙抚摸笔记本上伯特利的字迹,在电话那头提到“伯特利买在你附近的那座公寓”时才开口回道:“我有钥匙。”

  阿蒙接续说道:“告诉亚伯拉罕的人,我会去整理他的物品,再交给他们。”

 

 

 

  送交底片的两天后,阿蒙成功从冲洗店老板悲伤复杂的眼神里,拿回伯特利的那卷底片。

  他回到伯特利的公寓,在玄关随意踹掉自己的鞋子,走过黑暗的客厅,踏进伯特利的书房。他熟稔地打开伯特利的电脑,输入另一串熟稔的密码,随后他从背包中取出相片店老板交付的文件夹,抽起光碟片放入光碟机。

  光碟读取的速度并不算慢,但阿蒙听着读取时发出的滋滋声响,他依旧不耐地用指尖敲击桌面;黑发黑眼黑衣的他坐在幽黑的书房里,萤幕的光芒映在阿蒙本就苍白的脸庞上,让那张瘦削的面容显得更加死寂。

  等待的时间里,阿蒙侧头望了眼伯特利书房的窗户,只见玻璃上映出他那张被萤幕光芒照得死白的脸。阿蒙想起他走进停尸间,冰柜拉开,脸部白布被掀起,他看见伯特利躺在冰柜里,那脸庞显然被化妆师修复过,但依旧死白,泛着冰柜的霜气和死亡的冰冷。

  阿蒙抬起手,却在伯特利阖上的双眼上方游移不定。带阿蒙来见伯特利最后一面的工作人员在一旁静默站着,他们在这里工作许久,家属或亲友因天人永隔而哭到昏厥的场面早已见过许多,只是这位编号7-87的先生……却在迎来同样姓氏的家人前先迎来这位一身黑衣的男子。

  工作人员只是负责领路,照理来说他不该多问,何况阿蒙的要求就只是“看他一眼”。但工作人员看着阿蒙的举动,想到阿蒙抢在家属前不知用了何种手段踏进停尸间,他仍是忍不住心底的那点好奇,低声询问:“先生,这位先生是您……很重要的人,吗?”

  随后他又补充一句:“如果您不想回答也没有关系。”

  阿蒙静默许久。死寂顺着冰柜的凉意在停尸间里唯二的活人中弥漫开来,工作人员打了一个寒颤。这时阿蒙突然笑了,笑声在停尸间里显得有些毛骨悚然,但他的回答是十分简单的一个词:“朋友。”

  阿蒙嘴角微翘,把那掀开一块的白布重新盖回伯特利的脸上,他凝视白布下的隐约轮廓,又重复说了一次:“老朋友。”

  他的语气异常镇重,却不知是在说给活人听还是死人听。

  读取完毕后萤幕跳出的选择画面,让阿蒙从冰凉的记忆里回神。他移动滑鼠,单片眼镜的镜面映出资料夹视窗,他点点右键,选择以大图示检视——然后阿蒙深黑的双眸在缩图出现的瞬间微微睁大。

  他停顿一秒,点开资料夹中第一张照片,用相片检视器仔细浏览那一张张照片:有他埋在伯特利的床里,只在被褥外露出半张脸的模样;有他霸占伯特利的沙发,自顾自玩手机的背影;有他站在洗手台前刷牙,脸上还带点困意的侧影……一、二、三……三十三、三十四、三十五。底片的三十五张照片里全有着阿蒙的身影。唯一没有的那张,是他前几天在伯特利房里拍下的最后一张空景。

  底片特有的颗粒细节、微妙的偏色,和不知是不是伯特利刻意制造的漏光效果,为那些影像增添不少复古感,宛如从漫长岁月里捞起的定格回忆,那些被阿蒙遗忘的琐碎片段,在他的脑海里又一次活了过来。

  阿蒙没有说话。

  阿蒙的手在离开滑鼠前按下了相片检视器的自动播映键。三十六张照片在电脑上以全萤幕的方式自动轮放,三十五张阿蒙身影和一张房间景象在阿蒙的眼底反复播映,阿蒙静静看着闪烁的电脑萤幕,双手交叠在唇边。

  角落的时钟滴答作响,阿蒙动了动僵硬的身子,拿过冲洗店的文件袋并倒转过来,被妥善装好的古褐色底片和金属外壳掉在桌面上。

  阿蒙捡起底片外壳,转过几圈,终于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伯特利的字迹,细细的签字笔痕迹,在花俏的外壳上勾勒出漂亮的花体英文:Amon。

  阿蒙用指尖抚过那几个英文字母。

  他吸了口气,慢慢地靠向他给伯特利挑的电脑椅椅背。他的呼吸很浅很浅,像怕打扰一位亡魂的安眠般细微。

  阿蒙听见一道声音在他耳畔低低地问:你会难过吗?

  过了很久很久以后,阿蒙在电脑椅上侧过身,闭起眼。

  他手里抓着那卷写着自己名字的底片壳,轻轻笑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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